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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直扑南陵。
阿砾不动。
言知皱眉:“你不阻止?”
“他们杀不了‘听见’。”阿砾望着那朵仍在枝头摇曳的青白花,“他们能砍树,却斩不断风;能堵井,却封不住泉。他们真正怕的,从来不是我们说了什么,而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己想起来。”
马蹄逼近村口。
静脉骑首领勒马停步,冷眼扫视村庄。他看见女童站在学堂墙前,手中还握着笔;看见墙上那行字;看见回音树上那朵诡异的小花。他抬手,身后弓手立刻拉满黑弓,箭尖泛蓝,乃是以“忘忧草”汁液淬炼而成,中者不仅肉体麻痹,更会瞬间丢失最近三年记忆。
首领冷冷开口:“毁碑易,焚书易,唯独人心难控。但只要杀尽源头,断其传承,十年之后,今日之事,不过野史荒谈。”
他正要下令放箭。
忽然,女童转过身,直视他。
她没说话。
只是轻轻哼了一声。
一个音符。
三短一长。
刹那间,静脉骑全员僵住。
战马嘶鸣不止,却原地打转,不肯前进半步;弓手手指松脱,箭矢坠地;连首领腰间铜铃,也发出一声凄厉震响,铃中舌状物竟自行碎裂,化为灰粉飘散。
首领捂住胸口,脸色骤变。他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??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:他曾是北境戍卒,亲眼目睹上司下令活埋三百工匠,只因他们知晓河堤偷工减料。事后他被迫服药失忆,改名换姓,成为静脉骑一员。这些年,他以为自己忠于朝廷,实则不过是刽子手的替身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他踉跄后退,“我早已忘记……”
女童静静看着他:“可你的心记得。”
话音落下,首领猛然跪地,抱头痛哭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我想起来了!我不是英雄……我是帮凶啊!”
其余骑兵纷纷下马,有人呕吐,有人抽搐,有人撕扯头盔怒吼:“还我记忆!”更有一人拔剑刺穿自己手掌,高喊:“若手沾过无辜血,愿以此痛赎罪!”
整支队伍,在一声童谣中瓦解。
阿砾远远望着,嘴角微扬。
言知轻问:“这就是你说的‘他们永远关不住’?”
“不是我关不住,是真实自己会破土。”阿砾缓步走向井边,“你看,连刽子手心里,都藏着一面鼓。只要有人敲,它就会响。”
数日后,南陵恢复平静。静脉骑残部自行解散,部分返回家乡赎罪,部分隐入山林,成为“护言者”,守护那些仍在传唱歌谣的村落。而女童写下的第一行字,已被拓印成千份,随风送往九州。
更奇妙的是,自那日之后,天下井水皆变得清澈甘甜,且无论昼夜,水面常泛微澜,仿佛总有看不见的唇在低语。百姓不再恐惧深夜的声响,反而习惯在睡前俯身井口,轻声问一句:“今天,你听见了吗?”
回答总是无声,却让人心安。
然而,真正的风暴,尚在酝酿。
中州皇宫,皇帝终于做出决定。
他没有派兵,没有禁言,也没有再搞“净化仪式”。相反,他下诏宣布:自即日起,全国设立“真言学堂”,鼓励百姓书写家族往事,记录口耳相传的历史,并由官府统一收集,编纂《万民纪》。他还亲自撰写序言,称:“过往或有误记,然民心所向,即为国史之基。”
朝臣震惊,民间哗然。
有人欢呼,以为朝廷终于悔悟;有人怀疑,认为这是更大的骗局;更有清醒者指出,官方一旦掌控“记忆书写权”,便可选择性收录、篡改语境,最终将真实稀释成装饰性的传说。
阿砾读完诏书,只笑了一声。
“他们学聪明了。”他说,“不再压制声音,而是试图收编声音。让每个人都有‘说话的权利’,但只准说进他们准备好的框子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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