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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楔子（第2页）

晨露未晞，春寒料峭，明明已过了清明，京城外南山腰上的古刹内桃花却在缤纷盛放，远望去粉霞连绵，氤氲生烟。春日的朝阳，光华明媚，从山峦叠翠中冉冉升起，光芒沿着山坳的曲线倾泻蔓延，沾惹了白露的杨柳繁花顿时于流光溢彩中更显娇艳欲滴。

马蹄声渐渐靠近，旖旎春光中，一名素衣佩剑、身材修长的年轻公子骑马而来，朝着京城方向飞驰。“驾！”声音急切却很清脆。紧随公子身后的是八名清秀的随从。马上公子眉目清丽，朝阳金色的光泽勾勒出脸庞精致柔和的曲线，肤如凝脂晶莹剔透，双瞳剪水明亮清澈。公子抬眼看向京城，眼神中透着坚定。眼看着城楼在望，白衣公子紧咬下唇，表情肃穆，眉头紧皱，再次勒紧缰绳狠狠一扬鞭驱赶马儿，仿佛在用马蹄疯狂撞击路面的声音来纾解焦灼不安的情绪。

“吁~”，骏马急停，在南城门前人立而起。连夜赶路，众人一脸疲惫。碎发凌乱，在晨曦的金色光芒下飞扬抖动。马上公子眉间多了几分隐隐的担忧和焦虑，即便形容有些憔悴，城门下往来的行人均忍不住偷偷望向他。这样一位明眸朱唇雪肤花貌的美人，素面布衣依然不能使她风华绝代的容貌黯然，掩盖不了她身上高华的气质。白衣公子看着城楼上“长安”二字，喃喃道“终于到了！”。

一名脸圆圆的随从有些哀求地问道，“小姐，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？”

另一位稍微年长的绿衣随立即小声严厉地纠正：“舞阳，说了多少次了，要叫公子！”

白衣公子怔怔地看向城门内，半晌不说话。目光落在城门那一头，熙熙攘攘，车马喧嚣。公子想，她曾无数次想过大周最繁华之地长安是如何景象，今天她终于来了，未曾想竟是怀着这样的心境到来。

她身旁的赤衣女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事，劝慰道：“自从出了南诏，我们已经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好几天了，我们都知道公子心里着急，但属下也希望公子能保重身体~要是公子也倒下了，南诏上下还能指望谁呢？”

白衣女子将思绪从城门后收回，点了点头，算是默认。

“那~我们是去国公府还是王府？”绿衣女子问道。

男扮女装的白衣美人凝眉沉思，勒紧缰绳的手渐渐松了下来，她重重地叹了口气：“还是住旅店吧~”。

阳春三月，风和景明，庭院中杏雨梨云，兰香馥郁，流水叠石呈现出别样的清幽俊逸。与京城中贵族偏爱雍容华贵的风格，喜好奢靡的排场不同，永安王李泽渊的书斋甘泉居别具南方一带的清新素雅之风。园中春意撩人，一片莺歌燕语。临窗下永安王白衣纤尘不染，长身玉立，正专注地泼墨挥毫。只见他起落处恣意潇洒，运笔间行云流水，广袖轻拂优雅地摆动，一派从容淡然。春景喧嚣，两只小黄鹂停在窗棂，偏着头看他写的字，待他写完便唧唧咋咋飞起，一只落在字上跳来跳去，一只落在他肩上偏头偷窥他。他无奈地轻笑一声放下笔，向纸上的小鸟伸出手，手指纤长白皙，小黄鹂顺势跳入掌心，他轻捧起，嘴角浮起一抹浅笑，轻轻地说了一句：“你真的明白吗？”

文房端着刚送来的新茶进来看到这一幕，笑着说：“殿下，小鸟怎么听得懂您说的话呢？您说的又不是‘鸟语’。”

两只小鸟闻声惊起，飞向窗外，李泽渊瞥了他一眼，眉毛一扬：“你怎么知道它听不懂我说的话，难道你懂‘鸟语’？”

文房吐了吐舌头：“嘿嘿~不懂~殿下说得是！”

文房是永安王的贴身小太监，永安王还是皇子的时候，文房就在宫里服侍他，自小跟着他耳濡目染，听过一些诗词歌赋，识得几个字。他把托盘放在桌上，看了看桌上的字，‘茗生此中石，玉泉流不歇’，立马竖起大拇指，一脸狗腿样地拍马屁道：“高！实在是高！”

永安王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，“李白大诗人的诗，什么时候你也懂得欣赏，品评？”

“殿下误会奴才了，奴才一是夸殿下的字写得好，二是夸殿下料事如神。”说着把托盘里壶中的茶水倾入茶杯，清新透亮的茶水缓缓流出，书房里顿时盈满一股悠远淡雅的馨香。接着把茶杯高举头顶，递到李泽渊前说：“这是宫里刚送来的今年的春茶，是殿下您最喜欢的“蜀山君子”。去年冬天殿下游历蜀中，捎回来的两坛西岭雪水，一直封好埋在归卧居的竹林中，奴才擅自做主挖出来给殿下沏茶。不过刚刚看到殿下写的字，想必殿下料事如神，早算得今日有香茗可享。不知殿下可算得文房的自作主张，未经允许就动了殿下的西岭雪水，还请殿下恕罪。”说罢嬉皮笑脸地作了一个揖。

王府的下人们皆知这坛西岭雪水是李泽渊专门用来配蜀山君子茶的，其实他算不得自作主张。“既然你知道你未经本王允许动了本王的宝贝，当然要罚，不过今天暂且记下，今后看你表现。”

文房得了便宜还卖乖，“谢永安王殿下！”

李泽渊端起茶杯，但见汤色澄澈油亮。浅尝一口，齿颊盈香。君子茶，君子饮茶，茶如君子，幽香绵长，清爽甘甜，饮罢又有长久回甘。李泽渊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茶水，问到: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？”

“回殿下，今天是三月二十一。”

“都快四月了~”李泽渊道。放下茶杯，负手抬头望向窗外。窗外突然飞起了丝丝细雨，雨丝细腻，飘飘洒洒，润物无声。宛如恋人相思的心意，默然温润，缠绵悱恻，绵密悠长。一杯香茗，一场春雨勾起了他的思念，他忍不住心想：她现在应该在南诏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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