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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24 大审门徒（第2页）

张岱心头一酸。这位曾叱咤文坛、引领风雅的公主，如今却被流言逼至角落，连自证清白的勇气都在消逝。他沉声道：“仙媛若退一步，则天下人皆以为真；仙媛若挺身而出，则真相或可昭雪。昔年太宗皇帝曾言：‘君犹舟也，人犹水也，水能载舟，亦能覆舟。’今之士子，便是这水。若失其心，纵有千般道理，亦无人肯听。”

玉真久久不语，终是长叹一声：“那你告诉我，我该如何做？”

“请仙媛明日召集在京名士，于观中设宴，公开申明立场，表明绝无干预朝政、结党营私之举，并愿接受御史台调查。同时，请信安王出面协调，联合宗室诸王联名上表，请求陛下主持公道。唯有将此事提升至宗庙社稷高度，才能迫使幕后之人现身。”

玉真凝视着他，忽而一笑：“你倒是比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文人清醒得多。好，我依你所言行事。”

张岱刚欲告退，忽闻外头一阵骚动。一名道童慌忙入报：“不好了！金仙公主亲率家奴冲入弘文馆，拘走了三名参与撰文的举子，说要押回府中审问！”

张岱大惊：“什么？她竟敢擅闯学府？”

“不止如此，”道童战栗道，“她还扬言，若三日内无人自首，便将所有参加过文会的士子逐出京师！”

张岱顿觉寒意透骨。金仙此举，无异于向整个士林宣战。一旦引发大规模抗议，甚至可能演变为民变。他顾不得再与玉真多言，转身便奔出门外，翻身上马，疾呼：“速往弘文馆！”

一路飞驰，待至国子监侧的弘文馆前，只见门前已围满人群，灯火通明，喧声震天。数百名举子手持诗卷、笔砚，高呼“言论自由，不容私捕”，更有人大喊“还我同窗”。金仙公主的车驾停于门前，数名家奴正欲强行拖走三人，却被学子们团团围住，寸步难行。

张岱跃下马背，拨开人群，高声喝道：“金仙殿下！此举万万不可！”

金仙立于车辕之上，锦袍猎猎，目光凌厉如霜：“张岱？你也来阻我？这些人写诗谤我，辱及先帝血脉，难道不该惩处？”

“殿下息怒！”张岱拱手道，“诗文评议，自古有之。若因言获罪，则天下无人敢开口矣！今士子云集京师，皆为明春科考而来。殿下若以私愤废公道，岂不让天下寒心？且此事已有御史台介入，自有法度可循，何须殿下亲执刑杖？”

“法度？”金仙冷笑，“谁给我的法度？谁替我主持公道？你们一个个袖手旁观，任我受辱，如今倒来教训我？”

张岱正色道：“正因为无人主持公道，殿下才更应克制。若殿下今日以暴制暴，明日他人便可效仿，终有一日，连殿下自己也将沦为被围攻的对象。请三思而后行！”

两人对峙良久，金仙眼中怒火渐熄，终是挥手道：“放人。”

家奴迟疑片刻，只得松手。三名举子瘫倒在地，浑身颤抖。张岱上前扶起一人，低声道：“记住，从今往后，慎言慎行，莫再轻信流言。”

人群渐渐散去，夜风拂面，带来一丝凉意。张岱立于空旷的街心，望着远处皇宫巍峨轮廓，心中沉重如铅。他知道，这一夜的风波只是开始。真正的风暴，还在后头。

翌日清晨，玉真公主果然依计而行，在观中举办“清谈会”，邀请崔颢、王维、孟浩然等二十?位名士齐聚一堂，公开声明绝不参与任何政治纷争，并宣布关闭文会一月，以示反省。此举赢得士林广泛赞誉，舆情逐渐转向温和。

与此同时，信安王联合?王、薛王等七位宗室亲王联名上疏，请天子彻查“诽谤宗室案”。玄宗览奏震怒，下令由刑部、御史台、大理寺三司会审，限期十日破案。

风向陡转。第三日，一名原属东宫典书郎的小官畏罪自首，供出幕后主使竟是左补阙杨慎矜??此人乃宇文融政敌，意图借谣言打击依附宇文融的士人集团，顺便削弱公主影响力。

消息传出，朝野哗然。玄宗当即罢免杨慎矜官职，流放岭南。宇文融虽未直接涉案，然因用人不当遭贬为汴州刺史，黯然离京。

风波暂息。张岱于数日后奉命整理此案文书，裴耀卿抚其肩叹曰：“宗之，若非你及时预警，妥善周旋，恐酿成大乱。协律郎虽职卑，然识见远胜诸多尚书。”

张岱лишь谦辞而已。然归家途中，他仰望长安城头斜阳，忽觉一身疲惫。这城中每一缕风，每一片瓦，皆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。他不过一介乐官，却被迫踏入权力漩涡，只为守护一方清净。

然他知道，只要他还在这座城里，就永远无法真正抽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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