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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3章 我为人人（第2页）

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连曾经敌视“大同”的旧贵族后裔也开始转变。某位曾祖辈参与弹劾薛向的世家公子，近年潜心研究《辩伪篇》，竟写出一部《家族罪思录》，详述其先人如何利用话语权排除异己、垄断资源。他在书中自剖：“我们不是败于寒门崛起，而是败于拒绝倾听。当我们把‘不同’当作‘威胁’，便已背离文道初心。”

此书刊发后震动朝野。有人怒斥其辱没门楣，更多人却称其“勇过先贤”。皇帝阅毕，朱批：“悔悟虽迟，犹胜不悟。赐书入《万族文典》，题曰‘醒世章’。”

风气至此，已非一人一事所能左右，而是整个文明肌理的重塑。

又逢三年一度的“万民书会”，四方来客络绎不绝。不仅夏国百姓，连周边十余国使者也携本国庶民书信前来，请求录入共言碑附属“外域声廊”。其中一封来自南洋孤岛，是一位盲眼老渔民口述，由孙儿代笔：

“我不识字，也不懂什么大道理。我只知道，每次涨潮，海水都带着油污冲上岸，鱼死了，孩子咳嗽不止。我想问：是谁在海上倒毒？为什么没人管？”

文字朴实无华，却令在场众人默然良久。陆昭亲自将其誊录于碑侧，并下令成立“跨境察污司”，联合诸国追查海上排污源头。

有人不解：“区区渔夫之言，何须劳师动众？”

陆昭答：“正因为是渔夫之言，才更要重视。若连海风都带毒，我们的文章还能干净吗？”

与此同时，心砚板技术已普及至千家万户。民声阁每日接收数以万计的思想波动记录，分类归档，供学者研究、官府参考。更有聪明匠人造出“文息织机”，可将大众情绪数据编织成锦绣画卷??红为愤怒，蓝为忧伤，黄为希望，绿为喜悦。每逢年终，朝廷展出《民心图卷》，百官观之，如照镜自省。

某年冬，图卷呈现大片灰斑，集中于西南数州。调查发现，当地虽设义塾，但师资匮乏，教师多为临时招募，授课敷衍。许多孩子学会写字，却不知为何而写。消息传出，全国震动。数十名青年自愿报名“支教行”，徒步前往山区教学。他们不带官衔，只持一支紫毫笔，一句口号：“我不是来教你们听话的，我是来听你们说话的。”

一年后，那些孩子寄来回信。有的写诗，有的画画，有的用稚嫩笔触提出建议：“老师，能不能让我们自己选课文？”“我想写一篇关于山猴子的论文，可以吗？”

这些信件被收入《童声志》，作为教育改革依据。礼部随即颁布新规：全国义塾课程须留三分之一自主空间，由学生提议主题，师生共议施行。

至此，教育不再是灌输，而是对话。

科技亦随之跃进。明湖书院研制出“文脉感应阵”，可在特定区域内捕捉集体意识波动。试验当日，选址于共言碑方圆十里。当万千百姓同时默念《礼运大同篇》时，阵法核心升起一道光柱，直贯苍穹。奇异的是，远在西域沙漠中的旅人竟也看见空中浮现文字，与碑文完全一致。当地人惊呼“天书再现”，纷纷跪拜。

科学家解释：“这不是神迹，而是共识之力达到了共振阈值。当亿万人心同频，思想便可突破物理界限。”

这一发现催生“共鸣学堂”兴起。各地建立小型文脉节点，供百姓定期聚集冥想、朗读、讨论。目的并非求神通，而是训练群体理性与共情能力。实践证明，长期参与者更具批判思维，更少陷入极端情绪，社区冲突显著减少。

甚至军队也开始变革。边防营设立“战地言堂”，士兵轮值守夜时，必须分享一段个人经历或观点。有老兵讲述战争创伤，有新兵表达对和平的渴望，也有将领坦承决策失误。这些录音经脱敏处理后送至万言殿，成为军事伦理课教材。

一位退役将军感慨：“过去我们用刀剑守护疆土，现在我们用话语守护人心。后者更难，却更重要。”

然而，太平之下，挑战从未真正消失。

某夜，京都突发异象：所有悬挂的匾额突然自行脱落，落地碎裂，唯独“万言殿”三字完好无损。钦天监查验多日，未能查明原因。直至一名小宦官偶然发现，那些断裂处的木纹，竟天然形成一行隐字：“言多必失”。

消息传至陆昭耳中，他凝视拓片良久，忽然苦笑：“原来，连树木都在提醒我们??自由不是无限的，它需要责任来平衡。”

他立即召集文察团会议，提出一项前所未有的议案：“设立‘言责律’：任何人公开发言，须对其内容真实性负责；传播未经核实之信息造成严重后果者，亦当受罚。但??”他加重语气，“处罚仅限于公开澄清、社区服务或书面道歉，不得剥夺其发言权。”

争议四起。有人担心此举变相限制言论，“一旦定罪，谁还敢说话？”

也有人支持，“若谎言横行，真话反倒成了笑话。”

最终，皇帝裁决：“准行试行三年，期间设立‘言错宽恕庭’，专为误言者提供申辩机会。目标不是惩罚，而是修复信任。”

此法实施后，果然有人因误传谣言被判在街头朗读十遍《辩伪篇》。围观者起初哄笑，后见其神情诚恳，逐字认真，竟自发跟着诵读。一场惩戒，变成一次公共教育。

时间继续前行。

百年后的春天，一个女孩坐在窗前，用指尖轻触心砚板。她天生聋哑，无法言语，但此刻，她的思绪正化作文字浮现在空中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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