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泉在简单交代几句之后,便匆匆出门了。对小云来说,这样的场景已是见怪不怪,因为在花仙之位空虚的过渡时期,身为护法要帮忙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。除了接受来自各地族人的陈情,解决棘手的族务之外,定期巡视农田、果园、牲畜的状况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,还要依时节举办祈福或丰收仪式,再来就是捎来与命花相关的预言等等。
由于主人外出,招待客人(或是说病人)自然就成了小云工作的一部分。可她没想到自己精心调製的养生餐几乎没被动过,让一向对手艺自负的管家有些心灰意冷:「大人,南院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吗?」
「……是你家主人让我食不下嚥。」和真用平板的语气如此说道。
啊哈,何必跟吃的过不去呢,小云在心里暗自摇头,若是哪个南家小孩不爱惜食物一定会被家长好好教训一番的。她眨了眨眼,打定主意要捍卫为家族四处奔波的辛劳护法:「黑先生面恶心善,跟他有点交情的人都晓得。」和真闻言有些不以为然,在我们那叫心太软,他心想。
「『黑先生』?」
「啊,那是我们私自帮先生取的绰号,因为他不喜欢被叫『大人』。黑色似乎是他最中意的顏色,光是深色系的和服就看过好几件呢。」小云开起了话匣子,和真在旁静静听着,心想或许能从这女人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。不过对于色彩好恶的分析他可不能苟同,因为黑是适合隐蔽行踪的顏色,即使不慎染血也不易被人察觉,这才是重点。
「我也不是什么『大人』,听着就头皮发麻。」他主动放低身段,一方面希望取得更多信任,一方面因为他也不是真正的本家人。
「怎么,那要称你什么好呢?」小云略去了敬称,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,果不其然蹦出了几个餿主意:「洞洞先生如何?太露骨了吗,不然冰茶散人好不好?挑食子也不错。好难抉择啊……」
「……」和真眼皮直跳,隐约觉得这「戏人于无形」的手法似曾相识。或许是他错怪花仙了,怪的根本不是这群继承灵力的神子,而是整个南院的人那名为道德感的公秤都严重失准了。他正想开口打断对方,却在此时发现小云直盯着自己脖际的地方,还唐突地朝颈边缓缓伸出手似是想要触摸。
不过和真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出手挡下了。那是很久以前的旧伤,伤口大到在离颈动脉几釐米的地方留下了无法褪去的疤痕,那时的他还没学会使用蓝雪花。他在半空扣着她的手,瞇起眼睛威胁道:「靠这么近,不怕我出手伤人?」
「你会吗?」小云笑着问,和真只当她太傻太天真,见过的坏人还不够多。
他眼露兇光势如猛禽:「可能哦。」不过似乎没吓到她。小云歪着头彷彿在倾听什么,静默之后竟然又莞尔以对,把和真弄糊涂了。他不知道小云暗地里用无子草莓探听着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,而刚才探测的结果把杀手的虚张声势活活出卖了。
「可黑先生说,依您现在的体力连一个十岁小孩都招架不住,更不用说他已经把您身上的暗器通通没收,连命花也不让您使了。」小云顽皮地吐了吐舌,趁和真分心之际把手硬是抽了回去。
「我就知道是他在搞鬼!」听到最后一句,和真火冒三丈,小云只觉得十分有趣,那模样像极了某次被院子的果子狸气到炸毛的小青。
「那也是为了你好!再晚一步,只怕您的小蓝花就要走火入魔了。」小云好像存心要惹他生气,明明是事实可和真怎么听都不大顺耳,却又拿对方没辙。他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,有气无力地纠正道:「那不是什么路边的小蓝花,是蓝雪花。」
「是是是,就是您的蓝雪花把云泡的一壶好茶白白糟蹋了。」
发现对方只是在跟自己赌气,和真先是一愣,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为这等小事特地解释:「……那不是有意的,热茶会把冻起来的伤口给融掉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她又换上一副笑脸,转变心情的速度之快怕是连本家数一数二的良驹都望尘莫及。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,和真心想,若是泉曾经有个什么失散多年的妹妹,那位子肯定非她莫属。
自从话题走偏以后和真就忘了原本谈话的目的,也许是南家愜意悠哉的氛围藉着吸进肺里的空气感染了他。见到小云准备撤掉被搁置在旁而徒然变冷的饭菜,他不自觉地出口挽留:「等等。」是多年来未与人正常交谈所致吗?他竟有些莫名伤感:「泉那傢伙……在这过得快乐吗?」
小云停下手边的动作,一双灵眸散去了戏弄的光采,语气变得无比温柔:「我是觉得,这话你应该亲自问他。」
*
我俩向杏婆婆道别后,顺着熟悉的小径下山。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以后,脚步好像变得特别轻盈,连迎面轻风都显得比平时宜人。近前不远处一隻墨色的煤山雀在枝上对我亲切地摆头,我不自觉地把目光飘向牠。只见煤山雀以俐落的动作飞落到地上,绕着一个蜷缩的物体跳来跳去。
我蹲下身,轻轻捡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鸟,灰蓝色的翅膀似乎是骨折了。脆弱的身躯还有一些伤口跟血跡,或许是遭到某种中型鸟禽的攻击。「灰蓝山雀?」竹嗣凑近之后奇道,见我出神的模样,他亦陷入安静的沉思。
「那是你朋友?」我对着煤山雀问道,牠没有回话,不过浅灰色的短喙抖动了几下。我扭头看向竹嗣,说:「还能救吗?」竹嗣先露出了纳闷的表情,才从我掌中接过灰蓝山雀仔细端详,尔后说道:「可以试试,如果你希望的话。」
「就这么办吧。」我说。
竹嗣找个块草木不高的空地席地而坐,将受伤的山雀轻放在腿间,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翻找简单的医疗用品。他用附近随手可得的细枝加上绷带做成支架,固定住鸟儿的翅膀,接着以手指蘸取药瓶里新鲜的温和药剂涂抹伤口,最后将整隻山雀纳入布包里安顿好。
他细心熟练的动作令我看得入迷,也相当佩服:「你从以前就很擅长这些。」记得七、八岁时,有次我在山路上跌倒还滚了两三圈,撞得手肘跟膝盖一堆瘀青,也不想起来了直接趴在地上大哭,那时也是竹嗣帮我包扎的。他丢下手里的伞焦急奔来的模样,事隔多年依旧歷歷在目。
他扬起一抹淡笑:「可以的话还是少用的好。」我朝坐在地上的他伸出手,身体稍微后倾好将对方一把拉起。
「方才在书库有找到泉的诫花是什么吗?」他起身之后问道。
「找是找到了,可是被姊姊涂掉了。」
「啊?可以这样的吗?」竹嗣呆了半晌,尔后像是想到什么似地露出领会的神情:「唔,所以当时才会问外婆那个问题吗,我还以为是一时兴起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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